“听说三姑娘回来了？那可真是太好了。”范氏的声音亲切而慈爱，若是旁人听见，还当是什么温柔知礼的人。
米氏的脸上回复平静，不由自主地退到一旁，双眸下垂，露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，青柏则面带讥讽，看了清言一眼，只见阿姐对着自己挤了挤眼睛，他心下一松，也默默地退到了一旁。
姐弟二人的互动落在孟老太太的眼中，她叹了一口气，对刚走进来的范氏和范氏身边的道：“老二身子未好，你不在屋里伺候，出来乱跑什么？快回去！”
范氏面色一白，震惊地看着孟老太太道：“母亲……”
众人面前，老太太甚少这样给她没脸，范氏自然不适应。
孟老太太却将眼睛一瞪，多年积威之下自然威严十足，范氏登时不敢再说。
自她回来，老太太便夺了她的掌家之权，那时她便知道不好，是以这些天一直小心谨慎，今日听得清言回来，也赶忙赶了过来，就是要表达善意，没想到，一来便得了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。
范氏心中暗恨，面上却一脸委屈，向孟老太太屈膝一礼，又对着米氏行了礼，便要离开。
她是聪明人，见事不可为，自然不强求。
反正，假以时日，她小心应承，再叫阿芝和阿梧多在老太太面前承欢，总能将老太太重新哄过来。
清言却道：“且慢。”
范氏一喜，忙道：“阿言这些日子不在家，二婶不知道多担心……”
“担心我为何不死，是不是？”清言慢悠悠地打断了范氏道。
范氏一噎，脸色更难看了。
她还以为，在孟老太太面前，清言会收敛一些，她再放低姿态，诚心诚意地赔罪悔过，将事情都推到范忝身上，便能哄住清言这小丫头，没想到……小贱人竟是一点脸面都不顾。
范氏一脸委屈地看向孟老太太，但出乎她的意料，孟老太太也愣了一下，随后，便更加不满地看了她一眼，道：“还不快走！”
范氏再难待下去，掩面欲走，不妨却被清言伸手拦住。
之前孟家风雨飘摇，米氏和范氏都在城外，清言无心算账，好不容易等老侯爷洗脱了嫌疑，结果便宜祖父受伤的消息又传了过来，是以，清言一直没空料理范氏，如今么……看了看及时赶来的小绿，清言笑道：“祖母，二婶既然来了，有件事，正好可以说一说。”
孟老太太叹了一口气，带了一丝乞求道：“阿言，你刚回来，有话以后再说，如何？”
清言心有不忍，但有人说过，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，而对于想保全敌人的人……清言倒是想心慈手软，奈何真正的敌人全无悔意啊，难道她要等着范氏再一次下手么？
所以，她狠了狠心道：“祖母，莫忘了您之前答应我的事。”
孟老太太当然记得，当初她以为孟家不能保全，曾想叫阿言将孩子们带走，那时阿言曾说，米氏和青柏都是受人毒害，待她查出真凶，要亲手处置，当时，自己是答应了她的。
后来，府里风云变幻，阿言无暇他顾，也未提起这一茬，她便假装糊涂，刻意不提起此事，但，她又怎能忘记？
这等丑事，便如一柄利刃，时时刻刻都在她的心中搅动，让她痛不可当，每每想起，便心悸难言。
她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恶事，才得了这样的报应啊！
可，心中再痛，她也不愿这种事闹到人前，人尽皆知。
清言觑着孟老太太的神色，体贴道：“祖母，不如，咱们到堂中细说？”
孟老太太看着少女面上的坚决之色，知道躲不过去了，只得点了点头。
范氏直觉不妙，立时道：“三姑娘有事同老太太说，我便先回去了，郎君吃药的时间到了，我……我得去给郎君煎药了。”
孟老太太还未说话，清言已道：“二婶不必着急，几句话的事，耽误不了多少功夫，你若走了……可连分辨的机会也无了。”
范氏一惊，立时便明白了清言话中的意思，她心念电转，觉得清言说的没错，她若走了，岂不是清言这小贱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？不行，她得留下来，她倒要看看，这小贱人要怎么说！
孟老太太再无出来时的欣喜之色，扶着秋嬷嬷的手，转身向堂中走去，背影伛偻，脚步蹒跚。
米氏拉了拉清言，面上满是忐忑之色，清言对着她点了点头，便扶了她的胳膊，准备跟着老太太向堂中而去。
米氏本想叫青柏先回去，但这种时候，青柏怎肯离去？
他眼巴巴地望着清言，清言也有心叫他见识，便看向米氏道：“阿弟不小了，该学着见事了，还是让他留着吧。”
米氏如今对清言颇有些言听计从，便点了点头，青柏眼睛一亮，赶忙搀住了米氏另一边的胳膊。
孟老太太坐在堂中，先屏退了众丫鬟仆妇，才看向了清言，道：“阿言有什么话，便说吧。”
清言看了范氏一眼，心平气和地道：“祖母，害我娘和阿弟的真凶，我已查得，今日便告诉祖母一声。”
孟老太太没说话，范氏已抢着道：“三姑娘说的可是范忝？这件事都怪我，竟不知那范忝如此恶毒，险些害了大嫂的性命。”她拭了拭泪，歉疚地望了米氏一眼，望向孟老太太道：“母亲，虽然是那范忝暗害大嫂，但他自来在我手下做事，媳妇难逃失察之责，如今但凭母亲责罚，儿媳绝无二话。”
孟老太太心知没有这般简单，便未回话，只看向了清言。
清言并不理会范氏，只道：“祖母，那范忝一介下人，自然无胆谋主，他已承认，全是二婶指使，先害我娘，又害阿弟，只为了府中爵位，将来能落到二叔和四弟头上……这是范忝的供词，祖母请看。”
清言拿出方才自小绿手中拿到的证据，递到了孟老太太的手中。
一时间，堂中鸦雀无声，范氏震惊无言，米氏垂泪，青柏握拳，只有清言神色平静，站在孟老太太的身旁，耐心地等着她看完那份简单却详尽的供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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