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灵迦很是郁闷，早知道这里是这样的情形，她就该叫爹爹将宋家军全部拉过来，到时，定能全歼了这些敢来关内肆虐的戎人。
顾西彦倒是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想头，只是，整个如同血人一般的他，看看营内处处的鲜红和死尸，他还有些适应不过来。
虽然顾西彦原来掌控禁军之时，碰到死人的场合也不算少，但那样的场面，又怎能同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画面相较？
虽然知道这就是战争，但他还是有些不适。
反之，宋灵迦一介女流，却对这样的场面没什么感觉，还司空见惯一般到处溜达。
见顾西彦神情紧绷，宋灵迦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促狭道：“顾将军，没事吧？”
“没……没事，”顾西彦怔愣愣地回了一句，这才发觉宋灵迦肯与他对话了。
这是凌晨出城后，宋家大小姐与他所说的第一句话，虽然多半是来看笑话。
“宋姑娘你……”顾西彦脱口而出后，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，因为，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宋灵迦为何对他疏远，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缓和。
宋灵迦定定地看了顾西彦一眼，见他双目之中的神采回复了一些，但仍旧木木的，看着就十分好笑，她便哼了一声道：“堂堂七尺男儿，胆量还这么小！好了，你没事就行了。”
说完拍了拍手，飞身上马便离去了，竟是头也不回，干净利索的近乎绝情。
顾西彦好生疑惑，宋灵迦又怎么了？
他对这样的战场的确不适，但他既没有临阵脱逃，也没有战前怯阵，今日死在他手上的戎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，他不过是对着满地的死尸不适应罢了，哪里就胆小了？
顾西彦不满地看了宋灵迦一眼，这一看不要紧，他顿时惊得全身冰冷。
只见宋灵迦的马后，一个躺在地上的戎人竟然抬起了手，而他的手中，一支小巧玲珑的弓弩正抬着头，直直地对着宋灵迦的后心。
“小心！”
顾西彦吼了一声，手中的铁枪也随之掷了出去。
然而，就算顾西彦出手迅速，也未能阻止了那戎人手中的弩机。
只听“啾”得一声，那弩机上的短弩已经射了出去，之后，那只控制弩机的手臂才被顾西彦掷出的铁枪钉在了地上。
看着宋灵迦的身影从马上跌落，顾西彦心中一紧，便连滚带爬地下了马，然后奔到宋灵迦的面前。
“宋姑娘，宋姑娘！”顾西彦的声音满是惊慌，看着宋灵迦身上的鲜血，他竟有些害怕。
“……喊什么喊！”
就在顾西彦哆哆嗦嗦地去检视宋灵迦身上的伤口时，就听见了宋灵迦没好气的声音。
顾西彦愣了愣，却忽然笑了起来，“……你没事吧？”
宋灵迦被顾西彦面上的笑容晃花了眼，她有些疑惑地看了顾西彦一眼，没去回答他的问题，只道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“……我笑了吗？”顾西彦愣愣地道。
宋灵迦肯定地点了点头。
顾西彦收敛了笑容，看了看被他托在手上的宋灵迦，一双眼眸仿佛能吸引光华，他忽得心跳加快，竟不知该说什么。
宋灵迦挑了挑眉，道：“扶我起来。”
顾西彦闷不吭声地扶着宋灵迦站起身，而后，就见这位满身鲜血的姑娘利落地抖了抖身上沾染的泥污，昂头挺胸一身神气，全不似中了短弩。
“你没事啊？”
宋灵迦点了点头，向顾西彦翻了个白眼道：“大惊小怪。”随即眼尾一挑，质询道：“你莫不是盼着我受伤？”
顾西彦赶忙摇头，宋灵迦便笑了笑道：“多谢你方才提醒。”
说完飞身上马，还是走了。
顾西彦呆呆地看着宋灵迦远去的背影，竟一直看着她拐进营帐的背后，方才挪开了眼睛。
还好，之后没人再用弩机了……
顾西彦心想，也不知这营地上还有没有这样包藏祸心之人，他随即打起精神，指挥着手下的士兵仔细地搜寻。
等到下午，赫连雄逃脱的消息被证实，这一场以不到一万人斩杀了数万戎人的突袭才算是落下了帷幕。
毫无疑问，这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大捷。
经此一战，赫连雄远遁草原，再无力南下。他所纠集的三十万大军四分五裂，铁弗部三军，除了虎军有一部分跟随赫连雄逃走，剩下的两军全被虞军杀得四散奔逃，死伤无数。至于赫连雄的同盟，被他说动一起发兵的鹄族鞣族等部族，除了一早警觉便率兵逃脱的敕勒族人，其他部族首领皆被俘虏，而他们麾下的大军，少数人逃走，剩下的也全都成了骁烈军手中的俘虏。
闻惊鹊和清言早就从太原城中来到了戎人大营，闻惊鹊负责指挥人马打扫战场，而清言自然是来看顾西华……哦不，自然是来救人的。
不过，进了那触目惊心的战场，清言便来不及寻找顾西华，这里的伤兵不少，足够占据她所有的精力。
抢救完了伤势最严重的士兵，清言这才活动着脖子东张西望，然而，直到现在她没发现熟悉的身影，清言顿时一阵紧张。
留在战场的骁烈军最高军官是个熟人，清言一看，还有些吃惊，因为，这人竟是被顾西华留在西南蔡京的偏将军李蟠。
“李将军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李蟠神情憔悴眼圈发黑，一看便是经过了长途跋涉、缺少睡眠所致，不过，他的双目却奕奕有光，显然仍旧亢奋。
那李蟠不料竟有人认识自己，且还是个姑娘！不过，他仔细一看，便认出这就是在西南时看护过的孟公子，他立时更加恭敬，咧开嘴笑了起来，道：“原来是孟姑娘。”随后他飞快地看了闻惊鹊一眼，见自家军师并没什么特殊指示，才接着道：“卑职奉楚王的密令带兵北上，今日辰时方才到达。”
清言点了点头，心道幸亏自己和顾西彦宋灵迦来得巧，如今，也算是帮上忙了。
不过，旋即她又忧心起来，道：“你来了这里，那蔡州如何了？”
好歹也是顾西华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，虽说失了也还能再打回来，但，总是有些心疼的嘛。
那李蟠却笑道：“孟姑娘不必担心，左思青已被窦将军杀了，如今的蔡州由窦将军带兵镇守，还算安稳。”
清言眼睛一亮，想那窦忠节看着粗心大意，行事却果决的很嘛！
左思青背叛了乾朝的末帝，他是必不会再投降了商乐道的，但窦忠节却不容他，只能是这家伙野心太大，对蔡州起了什么非分之想，窦忠节这才快刀斩乱麻，索性除了这个祸患。
如此一来，顾西华便有了一处退路，再加上如今打下的太原，将来便可以后顾无忧，专心与那商乐道周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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