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你紧张的样子，真可笑！”
南宫煌怒极反笑，“怎么，你怕了？”
南宫懿道，“不是孩儿怕，而是，孩儿心存家族利益。”
南宫煌哈哈一笑，“冠冕堂皇！你心中除了坐享其成和享乐之外，竟然还有家族利益，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“孩儿一直为家族利益苦心经营……”
南宫煌打断南宫懿道，“别说了，你是我的儿子，你什么秉性我再清楚不过！之前不说，是得过且过，如今为救姬舞和无双要紧，我也顾不上这许多了。更何况，之前不出兵，是因为我剑南道需与金寨国大军并肩作战，如此还不如直接将我项上人头奉承帝君以谢天下。现在没了金寨国，我就可以遵照帝君意志，光明正大对太初九出兵。”
南宫懿这才想起来，杀太初九本来就是帝君意志。
当即表态，“那就果断出兵，孩儿愿身先士卒！”
回望南宫懿，南宫煌冷笑道，“你果真愿意身先士卒？”
南宫煌笃定点头，“孩儿愿意为父亲大人冲锋陷阵，以证明孩儿清白！”
“那就证明给我看，我南宫煌的儿子还有一身傲骨！”
……
卯时一刻，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。
沙水堡，封石崖等五个村落哀鸿遍野，血流成河。
与此同时，大熵五行斋与安息国接壤的遂山州、灯武堡及九阳谷三地，被安息国突如其来的大军洗劫一空，死伤无数。
大熵五行斋与安息国与罗刹国接壤的古马道、都野郡和北望城，又被罗刹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军洗劫一空，尸横遍野。
卯时五刻，黎明即将挣脱黑暗，东方欲晓。
帝君龙正早早上朝，接到的第一份奏折，却是户部关于五行斋金家的奏章。
户部在奏章中说，自五行斋金家倒台之后，大熵民间顿时兴起一股兑现狂潮。
意思就是将之前存于金家的金钱细软全都取出。
为何要取出，理由很简单，金家都不复存在了，他们哪里还敢将身家性命继续存放？
料应说，这完全没问题。
万民取就取吧，顶多多少进来多少出去。
可是，仅仅只是半个月过去，户部便看见一个天大的窟窿。
万民兑换不到十分之一，金家所有钱庄账上的金银就全部兑换一空，一个铜板都没剩下。
余下十分之九的黎民就全都跟疯了似的，天天在金家钱庄围追堵截，打砸烧抢，叫嚣着非要兑回属于自己的身家性命。
十分之九，单看这个数字毫无感觉，但当知道它背后所隐藏的冰山之后，就连龙正也痴愣当场。
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，是九千八百零九十五万七千七百四十二两黄金的亏空！
龙正这才真正了解“五行斋金家是大熵圣家族钱袋子”的真正含义。
毫不夸张地说，五行斋金家用千年时间，几乎一手掌控大熵经济命脉，及万民福祉。
诡异的事情就在于，自金家全部锒铛入狱之后，这些黄金也不翼而飞。
如此巨额黄金，理应说藏不住，但户部联合刑部，自金家倒台之日起便开始查找，直至今日依然无果。
这些黄金究竟去哪儿了？
是金家早就亏空了，还是另有隐情？
极寒宫近期对金家上下成员严刑逼供，十八般刑罚都用上了，结果也是毫无线索。
刑部更是搜遍金家所有地方，连通天之门的莽林雪原都搜过了，却是连一两黄金都没找到。
金家上下答案异常统一，黄金的确是被金家亏空了，现在想拿也拿不出来。
这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。
然而，情况却很快朝着户部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下去，一发不可收拾。
五行斋金家的钱庄遍布大熵各地，金家在大熵各地的业务流水更是大的吓人。
听说金家倒台，大熵各地万民一时间全都急着兑换金银。
可现在的金家钱庄却已经不在金家手中，而被大熵户部接管。
换句话说，一旦万民要兑换银子，除消耗金家先有的库存，就只能从大熵的国库中抽调。
最开始，为稳定民情，户部一边从国库抽调银两应对兑现，一边以最快的核算大概需要抽调多少。
结果核算到一半，整个户部上下心都凉了。
算完之后，就更是如临大敌，当即关了钱庄，急急向帝君请示。
他们核算出了一个天文数字，直接高于整个国库库存的十倍不止。
换句话说，就算将大熵国库清空，也无法应对这场疯狂的万民兑换。
于是奏章第一时间奉承帝君面前。
拿着这封奏折，帝君龙正面色铁青。
“金家不是一直富可敌国吗？怎么可能亏空成这幅德行？这其中是不是有诈？”
户部尚书蜀锦战战兢兢道，“刑部和极寒宫已经对金家上下大刑伺候，然而金家人就一句话，亏空了。微臣这也是没有办法，才奏请帝君乾坤独断。”
“国库现在尚余黄金多少？”
“倾尽所有，也是十分之一不到。”
龙正大惊失色，“也就是说，金家这百十年，竟然亏空了十个大熵？”
蜀锦点头，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龙正拍案而起，雷霆震怒。
“混账，简直就是混账！本君命令你，现在，立即，马上，带刑部的人对金家人再大刑伺候，直到他们说出黄金的下落为止。如若还是不从，那就将金家上下杀的鸡犬不留！”
蜀锦再拜道，“帝君，现在的形式已经迫在眉睫，我们恐怕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。”
龙正疑惑，“除此之外，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本君不知道，你赶紧从实招来！”
蜀锦的话瞬间让龙正觉得此事并不简单。
蜀锦只能如实道，“前几日，因为钱庄关闭，无法兑换，大熵各地已经频繁爆发民乱，死伤人数已经超过千人。目前，这个数字还在急剧攀升。”
“暴乱？这些刁民难道都活腻歪了，不要命了？他们难道不知道，大熵还是我圣家族的天下？”
蜀锦拼命摇头。
“暴动的乱民数以万计，大都是将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金家钱庄。一旦失去，就走投无路。只能铤而走险……”
后面的话蜀锦不敢再说下去。
毕竟，历朝历代，最敏感之事莫过于万民暴动，揭竿而起。
“那就杀，杀光那些带头闹事的人，直到把他们杀怕为止！本君就不信了，这天下尚有不怕死之人。”
“帝君，微臣以为，万万不可如此。”
蜀锦深深跪拜下去。
“为何不可？！”
“天下黎民不过是讨口吃的，只要饿不死，谁愿意揭竿而起，流血流泪？可是现在，金家突然断了这么多人的活路，帝君即便杀，能杀多少人？亦是扬汤止沸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。”
龙正万分恼怒，“那你说该如何做？！”
蜀锦斟酌道，“微臣以为，解铃换需系铃人。祸端既然是五行斋金家惹出来的，那就再让金家一力承担！”
“不可，万万不可！金家此次犯得是叛国罪，本君绝无可能宽恕！”
“帝君，大熵各地局势随时可能面临失控。此刻若不及时转移万民愤怒，让金家做替罪羊，很有可能就会伤及圣家族根基，及帝君在万民心目中的地位。而帝君刚刚登基不久，万民的口碑及信任又显得尤其重要……”
龙正稍微冷静了些，圣家族根基，自身信誉，这的确他最在乎的东西。
如若金家能做这个替罪羊，自然最好，这也算是冤有头，债有主。
“可是，那毕竟是个巨大的亏空，就算金家复出，问题就一定能够迎刃而解吗？”
“微臣以为，此举至少可以将万民的愤怒从帝君身上转移至金家。而且以万民目前的情绪，只怕金家一旦复出，就会被撕的支离破碎。如此，帝君反而可以兵不血刃，抹杀金家于无形之间。”
“可是，本君不甘心！”
“局势刻不容缓，还请帝君乾坤独断。”
忖度片刻，龙正心间五味杂陈。
他本以为，借国师玄冥之事一举消灭五行斋金家轻而易举，却不成想，给自己点了一个马蜂窝。
他早知道五行斋金家与国师玄冥狼狈为奸，图谋不轨。
之前只是忌惮国师玄冥的势力，这才没动金家分毫。
国师玄冥一倒，他就迫不及待启动了这个计划。
曾经的那张大熵版图，的确是他故意让星落海从国师府搜出来的。
国师玄冥聪明如此，怎么可能保留如此不利的证据在府中？
这与国师玄冥自己，与五行斋金家，都是灭顶之灾的存在。
如今，龙正真后悔了，看来大熵钱袋子还真不是那么好动的。
至少，他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。
他应该步步为营，逐步蚕食鲸吞的。
可是现在，问题已在眼前，不容他不作出决定。
怎么办？
继续对金家大刑伺候吗？
可时间不等人。
一旦各地的暴民聚集到一定的程度，那就是一场大的灾难。
况且他相信极寒宫的实力，一旦他们问不出任何东西，那天下就无人再能让金家开口。
现在形势好像已经异常明显了，金家不得不复出，就算自己再不愿意。
转移愤怒，这是龙正说服自己最大的理由。
让万民去撕咬金家，毁灭金家，借刀杀人，也未尝不可。
只是，龙正担心，万民能毁灭金家吗？
这是个问题。
他已经开始怀疑，巨额亏空一定是金家的阴谋。
他甚至有理由相信，金家在与圣家族做一个大胆的博弈——
用巨额的亏空，及万民的情绪，遏制圣家族的命脉，让金家永存！
只是现在，他无法洞悉这个阴谋的关键所在，真相所在。
不明白怎么办？
那就给自己时间去弄明白。
于是，龙正很快做出决定，“蜀锦。”
蜀锦赶紧跪拜，“微臣在。”
“金家之事，你的建议可用，就依你。不过，金家日后的一切事宜，都必须在户部的监督之下完成。”
“帝君英明！”
蜀锦急急退去。
身后，龙正寒目，忍不住腹诽。
“金石，你给本君等着。假以时日，本君定釜底抽薪，让你输的心服口服！”
时值清晨的第一缕暖阳刚好破空而出，透过大殿巨大的门楣映射到龙正脸上，映照着他的脸灼灼生辉。
彼时。
六圣动身急赴南疆而去。
另外一边，极寒宫死牢之中，金家上下遍体鳞伤，气若游丝，全都倒在脏乱潮湿的地面上苟延残喘。
其中唯有金石夫妇，金山，金昀还能勉强靠墙坐着。
但其狼狈样子，也早与街上的乞丐无异，全都衣衫褴褛，满身的尿骚味。
金石夫妇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到了衣不遮体的地步，尊严尽失。
然而，他们的眸子，却是明亮之极，就像是寒夜里为世人指明道路的星星。
身边无人，狱卒此刻大都在蒙头大睡。
仇樱再次劝慰金石，“老爷，天都快亮了，您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吧。今日怕又是酷刑满满的一天。”
这些天，极寒宫无所不用其极，就是想问出金家巨额黄金的下落。
然而，金家上下也就一句话，没有！
这是金家传承千年的祖训，“没有，真没有，就是亏空了。”
金家太祖告诫他的子孙后代，这句祖训可保金家世代无忧，屹立强林不倒。
当然，这句祖训也只有金家核心成员才能知道。
其他人不知道，所以即便问及任何问题，答案当然也只能是不知道。
金家上下口径自然随时都能保持绝对的统一。
至于金家到底是不是亏空，那就只有金石及仇樱，金山和金昀知道了。
金石摇头说，“不睡，我在想念聪儿呢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。”
仇樱道，“他在外面，总比在这里好过一千倍，一万倍，老爷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。”
金石笃定道，“我需要担心什么？祖训说得好，我断然不可能命丧于此！我金家人的命运，永远只会把握在自己手中，而不可能交于其他任何人。”
这句话，这些天，金石已经翻来覆去说过几百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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