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大亮起来。
公园里，逐渐有了人声。
老头老太太们在不远处的广场上练起了太极，有声音隐隐约约随着冷风飘过来。
楼淮就跟石化了一样坐在长椅上，身边放着的一个烟盒里，已经没了一根完整的烟，塞着的全是他懒得多走那两步路去垃圾桶边扔的烟灰。
单薄的衬衣都给风冻透了，他僵硬的指尖夹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烟，向来意气风发的楼总，这时候，撑着额头躬身这么坐着，身上莫名的多了几分颓废丧气。
也不知道他在这到底坐了多久，偶尔会有人从他身边经过，他也不在意那些人对他的指指点点，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，才终于，像是惊醒一般，有了动作。
看也没看来电人是谁，他划了接听就放在了耳边，“喂。”就一声，磁沉好听的嗓子这会儿就跟在烟酒里浸泡了百八十年一样，哑的过分。
对方一静，都有点不敢相信，还小心翼翼地问了句：“是楼总吗？”
“什么事，直接说。”
不耐烦的语气通过手机传到耳中，又是楼总的气势，这下对方才总算安了心，跟楼淮如实汇报起情况。
“昨天半夜，太太在海城酒店住下了……听您的吩咐，我们没跟得太紧，太太并没有发现……”
不换气的说完，长吐出一口气，对面的人然后问：“楼总，您看，还有什么吩咐的吗？”
楼淮半天没说话。
要不是有呼呼的风声持续不断的从楼淮那边传过来，对面的人都要以为楼淮已经把电话给挂了。
可等了好一会儿，楼淮一句话也不说，他也不敢挂，实在忍不住了硬着头皮喊了一声，“楼总？”
终于听见楼淮模糊地嗯了一声，然后有打火机的声音传来。
楼淮将那根熄灭的烟重新点燃，深吸了一口，声音随着辛辣的烟气缓缓吐出，“现在那守着吧，别让她发现，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给我。”
松了一口气，对方忙应，“好的。”
然后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，楼淮挂了电话。
冻得已经不够灵活的手指抓着手机，楼淮垂眸看了眼黑掉的手机屏幕。
一点猩红倒映在上边，他被烟气熏得眯了眯眼睛，恍惚好像又听到了时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“……我要你跟我一样，最后清醒而痛苦的活着，解脱不得，求死不能。”
又徐徐吐出一口烟气，烟雾逐渐模糊了视线。
楼淮抿着唇，半晌，低低地笑了一声。
这是有多恨他，一个心比棉花糖还要软的小女孩，才能对着他说出这么狠的话来。
恨意仿佛要化成实质一般将他杀死的眼神仍旧还在眼前，楼淮抚着额头，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笑声低低碎碎。
这话说得真狠啊。
听起来有点让人心惊。
但是，我的楼太太，你怎么知道，我现在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，就是痛快的呢？
解脱不得，求死不能，这八个字，你又如何知道，它现在不是我人生的真实写照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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