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云岚亦是心下一沉，触及到顾清兮的目光，双颊不自然的红了起来，忙将袖子往下拉了拉，含糊道，“那个……昨儿不小心碰了一下。”
碰伤与勒伤可不一样。
当然，顾清兮也不点破，只嘱咐道，“那你以后可要多当心了，怀着身孕的人，最怕摔跤碰撞。”
“嗯。”郭云岚感激点头，“顾姑娘，一次次的麻烦你，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“照顾好自己。”顾清兮清澈如水的眸中，难道涌起一丝暖流，她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，低低道，“照顾好这个孩子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郭云岚微笑，突然问，“顾姑娘，你很喜欢孩子吧？”
顾清兮一窒，“……”
郭云岚莞尔，眼神带着期盼，“不如这样，好不好？等我的孩儿出世，就让她认你做姨娘，如何？”孩子认她做姨娘，也就等于自己成了顾清兮的姐姐。
顾清兮脑子里只有孩子二字，竟一时没想到郭云岚其他的意思，“好。”她重重点头，眸底竟有水汽涌现。
郭云岚着实一惊，“顾姑娘？”
顾清兮深吸了一口气，笑，“好了，姨娘也认了，你放心，将来我会疼她的。那么，你的事，可以说的吧？再不说的话，我可要走了。”
“顾姑娘。”郭云岚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，似真怕她走了似的。
顾清兮坐了回来，拍拍她的手，轻声道，“说吧，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？”
郭云岚望着顾清兮真挚的双眸，心底感动，却是摇了摇头，“顾姑娘帮我多次，再不能麻烦你了。”
“叫我清兮吧。”都当人家孩儿的姨娘了，再叫顾姑娘显得生分。
“清兮。”郭云岚紧握着她的双手，神色有些激动，“能认识你，真好。”
顾清兮弯唇浅笑，前世，她根本一个朋友都没有，这一世，想不到，身边有了红枝崔喜欣荣，如今又多了郭云岚。
“我今日找你，是因为一个人。”当着顾清兮，郭云岚也不想隐晦，直截了当的问，如果不问清楚，只怕她日夜悬心。
“谁？”顾清兮疑惑。
“三殿下贺廉钧。”郭云岚一字一句，双眸直直望进顾清兮的眼睛。
“他？”顾清兮满心疑惑，继而想到是不是今天贺廉钧对自己表现的太过亲昵，刺激到她了，但她也没有解释，只静等她继续往下说。
郭云岚点头，眸中漾着一丝纠结与迟疑，但终究还是问出口，“妹妹与三殿下认识多久了？你们之间……你们看起来很般配。”
“哦。”果然如自己所料，顾清兮轻轻一笑，“你还惦记着他？”
“哦，不不不……”似怕顾清兮会误会似的，郭云岚忙摇头否认，“我就是……”她有些吞吞吐吐，目光躲闪，最终，还是在顾清兮干净如婴儿般的眸子里，坦白自己的心，“是，我希望他能过的好。”
顾清兮不置可否，淡淡一笑。
“顾姑娘。”突然，郭云岚握紧她的手，乞求道，“三殿下一直不快乐，我，我希望你能带给他快乐。”
“……”顾清兮觉得这误会有些大了，解释说，“你误会了，我跟三殿下不熟。”
“不，清兮妹妹，我知道你顾忌我，所以才这样说，但是，我告诉你，没事的，我既已经嫁作他人妇，从此后自与三殿下一刀两断。”郭云岚真切的说，“何况，三殿下他……他心里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我。”说到最后，眼底的那一丝落寞挡都挡不住。
没有她？怎么可能？不然今天这贺廉钧发什么神经，突然对自己这么好，难道不是为了演戏给她看？
瞎子都能看的出来，是怎么回事，哎——
但顾清兮也没点破，情爱之事，她本就不愿多掺合，何况，看的出来，这郭云岚念念不忘贺廉钧。
前世受过太多情爱之苦，这一世，她只想清静度日，“我只说一遍，”顾清兮认真说道，“我与三殿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，我跟他并不熟悉，至于，他今天为何这样对我？你大可以去问他自己。”
“……”郭云岚愣了一下，看顾清兮并不像撒谎，不由得有些迷糊了。
若如顾清兮所说，她与三殿下并无关系，那么，她看到的算什么？即便是做戏的话，那眼神还能有假吗？那是打心眼里流露出的密密柔情，不是装就能装的出来的，不然，自己跟了他那么多年，为何从来没有感受过？
不，她不信，做为过来人，她太懂贺廉钧那眼神所包含的情愫了，但是顾清兮既然不承认，她也不多说什么了。
“清兮妹妹能不能帮我再倒杯水来？”郭云岚微笑着说，气氛有些压抑，她立刻识趣的转换话题。
顾清兮点头说好，起身，拿着杯子走到桌子边倒水，但水倒出来，却发现有些凉了，她道，“姐姐先歇会，我去给你换点热的来。”
“不用了，将就一下就好。”郭云岚说着已经伸出了手。
顾清兮却不给她杯子，“你能将就，孩子不能将就。”说着，端着杯子自顾自出去了。
望着她柔弱的背影，郭云岚一阵发怔，这样倔强而又率直的女孩，是不会对她撒谎的吧，看来是自己多心了。
也许，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关系！
思及此，一丝丝喜悦却也是爬上了眉梢，她暗自鄙夷自己的小心眼与自私，是的，就算做了他人妇，她仍旧在意思念那个男人？
知道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时，她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开心的，但很快，内心又涌出小小的失落，为贺廉钧，如果能有顾清兮这样的妙人儿陪伴，他会过的很好吧？
很快，顾清兮推门进来，手里端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开水，“这水刚烧开的，有点烫，先凉一下再喝。”
“嗯。”看着她体贴的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，郭云岚会心的笑了，“顾姑娘很会做家事？”不然，这些下人们干的端茶递水的事，她不会做的这么自然纯熟？如果是妹妹颜儿来做，只怕不是跌了杯子就是洒了水的，弄不好还要烫着自己的手。
“会做一些。”顾清兮并未过多解释，这点小事，于她根本不算什么，前世挺着大肚子伺候人的活儿，那才真不是人干的呢。
郭云岚敏锐的观察出，顾清兮面冷心热，不喜说话，就算她与人说笑打趣的时候，你也能感觉出她的眼神是寂寞的，那笑意始终渗透不到眼底，就好像一直没有阳光照射的阴暗角落似的。
为此，她甚是疑惑，明明才这么点大的女孩，照理说不该如此，譬如妹妹颜儿，好似比她还要年长两岁呢，到现在还是疯丫头一个，天塌下来也不管的人。
“水好了。”两人一阵沉默，顾清兮静静的坐在床头，双目只盯着那杯子，待水差不多的时候，她端起来，侧着杯沿倒了几滴水到手背上，试着不烫了，这才递给了郭云岚。
郭云岚对她的这种行为惊诧不已，“妹妹真是细心。”
顾清兮苦涩一笑，这种细心其实也是需要代价的，前世她一个人带着倩倩，因为倩倩小，且不会说话，而她自己也不过半大的孩子，初为人母，什么也不懂，因此一开始喂水喂食物时，不是烫着就是凉着倩倩，经常弄的她哭，后来，也是慢慢摸索出这个办法来的。
郭云岚喝了水，见顾清兮眼露悲戚，不由心下感怀，忙笑道，“妹妹待我这样好，不如姐姐给你唱首歌听，好不好？”
顾清兮微愣，“唱歌？”那好似是前世的事情了，曾经的她也很唱歌，她记得小时候母亲抱她唱歌的情节，她记得后来，自己抱着倩倩唱歌的情景。
可是，那一切都好遥远，好遥远。
遥远到她快要忘了母亲的样子，快要不记得给倩倩唱的什么歌儿了。
“杨柳儿活，抽陀螺；杨柳儿青，放空钟；”郭云岚望了她一眼，径直儿哼了起来。
顾清兮一听，记忆闸门嗖然打开，本能的跟着哼道，“杨柳儿死，踢毽子；杨柳发芽，打拔儿。”
郭云岚顿时惊喜若狂，“妹妹也会？”这还是她从贺廉钧那里听来的呢，每每看贺廉钧哼着这首小曲儿时，那神态说不出的温馨。
听到儿时旧曲，顾清兮整个人也显得欢快了一些，“哼，这是我们灵州童曲，很小的时候娘就教过我。”
“哦。”郭云岚因这首小曲，也觉得与顾清兮亲近了许多，可是，突然想到了什么，她竟痴痴问，“对了，顾姑娘，你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顾清兮微怔，貌似这句话，好久好久之前，似乎也有人问过，好似，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，她都不记得了。
不过，上一世，她最喜欢做的事：“葬花。”她轻轻一笑，无限落寞与伤感。
娘曾说过，世人只知花盛之时的美，却鲜少有人过问花落之后的伤。
“葬花？”郭云岚似乎不解。
顾清兮孩子气的笑了笑，轻轻道，“不过是缝个干净布袋，将那落了地的花瓣装在里头，然后找块干净点的地方埋了，也算是给了这花一个结果。”
“哦。”郭云岚点头称是，的确，自己也曾做过这样的傻事，突然，脑海之中嗖然闪过一幕景象，她突然抬眸，定定望着顾清兮，讶异的连手中杯子也打翻了。
“你是说葬花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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