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怎么地，这句话，萧成欢的印象特别深，以至于醒来之后，也分不清自己这到底亲耳听闻还是梦境。
萧成欢有些晕眩，摇摇起身，一摇一摆地拖着伤腿去敲了丑妇人的门。只是任他高喊的半天，也不见有人过来开门。
萧成欢一咬牙，用力推了推门。
也是恰了，就在萧成欢用力一推之时，门却猛然被打开，萧成欢一个收势不及，身子猛地往前一扑，差点撞上了那妇人。
好在那妇人反应及时，身子微微一闪，避了开去。只是死死将门推着，一脸戒备地看着萧成欢，就着门板，挡了萧成欢的身子，才阻扯了萧成欢扑摔进屋。
萧成欢恍惚间就想起了梦里的那些斥责之语，冲口而出，道：“不是说你有小产迹象，要好生养胎，你又在忙活什么？”
话一脱口，就觉得自己说得过了，不由神色发窘。
萧成欢略带窘迫地看着丑妇人，脑子里不由地回转着，想着该说些什么如何补救，却只见那妇人只用力将门推了一推，作势要将他关在门外。
萧成欢忙道：“大约是我睡糊涂，做梦了。”
丑妇人仍是看着他，半点没有要放他进去的意思。
萧成欢摸了摸鼻子，尴尬的不行，只好胡乱寻了个借口，道：“我，我就是问问，早上吃什么？”
那妇人闻言，偏首看了看窗外，时辰已然不早了。妇了索性打开门，走了出来。
萧成欢急忙避开，小心地问道：“你做什么去？”
妇人回头看了他一眼，伸手指了指厨房，又指了指口腹。却是要去做饭的意思。
妇人的肚子有些显怀了，行动颇有些笨拙。
萧成欢忙道：“你好好歇息，我去罢！”
虽然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觉，那句孩子要保不住委实太过深刻。萧成欢想着自己的伤势也好的七七八八了，虽然不算行动自如，但是做些饭菜，还是可以的。
萧成欢虽然算得是个远庖厨的君子，然到底是行过军打过仗的，行军在外，有时候没得吃，还不是自己打野味挖野菜填饱肚子，萧成欢觉得，做些简单的吃食，应该还是会的。
丑妇人闻言，怔了一怔，不过看了他一眼，径直去了厨房。
萧成欢忙不迭地跟上。
面对着厨房的那些食材，却有些无从下手。
丑妇人也不搭理他，只是舀了面粉，笨拙地和着面。
萧成欢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，总不好这样杵着看，便道：“可有什么我能做的？”
那妇人回过头来，定定地看着萧成欢，见他神色认真，便起身厨房一角，取了把斧头递给他，伸指了指院中一角的木柴，显见是让他劈柴去。
萧成欢虽然从小惨遭变故，流落街头，然而，他没有流浪太久，就被纪氏带去了镇远候府，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，便是后来去了军中，也是作为司马雍的先锋大将，哪里有这劈柴的经历。
哪怕他舞惯了刀剑，可拿这斧头劈柴，委实是大姑娘上轿，头一遭。
丑妇人见他出神，只当她不愿意。不由推了推他，连比带划的，不知道在说和谐饭店什么。
萧成欢猜想，多半是这妇人赚她不干活了。
当即便敛了敛神，出院劈柴去了。
丑妇人这才满意地回了厨房，继续和她的面。
萧成欢躺得久了，又是头一次干粗活，手臂和腰腿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，用不上劲，这一小堆木柴劈下来，萧成欢只觉得自己这胳膊和腰背，都不是自己的了。真是不做知道，没想到这粗活，竟是比以前练武还要辛苦。也不知那妇人一介弱女子，挺着大肚子，是怎么过来的！
萧成欢劈好柴，抱着木柴回厨房的时候，心中是感慨万千。
萧成欢回到厨房的时候，那妇人已将面和好了，正擀了切成条。
妇人挺着大肚子，到底不便，就萧成欢抱着柴火进去的那一会会工夫，已看到她悄悄的拿拳头捶揉后腰好几次。
萧成欢虽也累极，但总不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双身子的人来伺候他。
萧成欢走上前去，自妇人手中取过刀，学着那妇人的样子，比划着。“这样？”
妇人自然回答不了他。
萧成欢一回头，就瞧见妇人正呆呆地看着他，便笑了笑，道：“你先去歇息歇息，我一会就能做好！”
和面他是不会，可是煮个面条，想来是不难的。萧成欢努力回想当年在军中之时，看着伙头军是怎么下的面条的。
妇人似是没有料想到萧成欢居然能下面条，只看着他半晌没有反应。
萧成欢只当她不放心自己的手艺，想了想，便道：“你若不放心，便坐一旁看着，我若做的不对，你提点我一下便可！”
说着，催着妇人去一旁歇息。
那妇人确实是累了，被萧成欢催促着，便依言坐下。
生火烧灶，以往萧成欢只是见别人做过，自己却从不曾摸过，这事看起来最简单不过，只是操作起来却是极难。单是这点火，萧成欢硬是点了数次都没有点着。折腾了半天，也没能将火点着。
那妇人委实有些看不下去，便站起身来。
萧成欢忙道：“不用，不用，我一会就好！”
那妇人没有搭理他，径直走到他身边，自他手中取过打火石，啪嗒两下，便将火引子点燃了。
“多谢！”萧成欢讪讪地摸了把脸，道：“你回去歇息吧！”
那妇人看了他一眼，忽地噗嗤一笑。
萧成欢不明所以，朝那妇人看去。只见妇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，他下意识地又抹了一把脸，道：“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？”
妇人的嘴角咧得更高。
这是萧成欢头一次见到妇人笑。约是太久不笑了，这妇人说是笑，不过也只是咧了咧嘴角，脸上的神情却是木然的，极为僵硬。
萧成欢不解地看着她。
那妇人嘴角微收，伸手指了指萧成欢的手，又指了指他脸，萧成欢垂头一眼，只见刚才生火时，一双手上，沾满了黑灰，他这两番一抹，估计整张脸都黑了。
“很脏？”萧成欢讪讪的，下意识又抬手去抹。手摁到脸上了，这才省过神来。
妇人看着萧成欢那张原本黑一道白一道的脸，被他这么一抹，倒是均匀了，一张俊俏的小白脸瞬间便成了大黑脸，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。再配上那乱糟糟的头发，在风中那叫一个凌乱，笑意哪里忍得住。
妇人抿着嘴，极力地忍着笑意，点了点头。何止脏，简直就是一只花脸猫。
萧成欢想到这一顿饭估计还有得折腾，索性就不再管了。“没事，一会做完了再洗。你先回去歇息。”
说完萧成欢便又管自己忙去了。
妇人呆呆地看着萧成欢忙来忙去，到底没再起身，就势坐在灶膛处，一把一把地添柴烧火。
好在萧成欢忙活了半天，终于整出了两碗面条来。
妇人起身帮忙盛面。
萧成欢忙虚推了她一下，让她去桌边坐好。“小心烫，你去坐好就是，我来盛，一会与你端过来！”
妇人呆呆地看着萧成欢，眼底忽然就泛起了一丝雾气。
然后便极快地转了身，生怕萧成欢看见。
等妇人在桌边落坐，萧成欢已盛好面端了上来。
满满当当的两碗面条，白花花的，除了上面浮着的两片绿色菜叶子，没有一点油水。
萧成欢摸了摸鼻子，整张脸皱到了一处，道：“看起不好吃！”
妇人看着那两碗面怔怔出神，听了萧成欢所言，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，径直起箸。
那分明没有半点油水的白面，顿时被她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来。
萧成欢不由食指大动。跟着拿了筷子往嘴巴里塞了一口。
乍一入口，萧成欢的眉头便皱了更紧了。他抬眼看了看妇人，问道：“是不是太淡了些？”
至少，入得他口，委实淡而无味。
他愣愣地看着那妇人，感觉他俩吃的面不是一个锅里出来的。
这是在给他捧场吧？萧成欢突然觉得，这女子只是五官扁平了些，看上去似乎也不丑了。
隔着袅袅升起的水雾，恍惚间，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。
萧成欢莫名的想，如果司马醉儿还在，他们是不是可以抛开一切，也寻这样的一个静谧的山村，终老一生？
大约是萧成欢的视线太过专注，妇人似有所感。她一抬头，就对上了萧成欢的眼，眼中星光迷漫，萧成欢没来由的心中猛然一跳，醒过神来。
司马醉儿是司马醉儿，这妇人是这妇人，两人之间委实没有半点相似之处，可偏偏，他总是觉得恍惚间看到了司马醉儿。是他太想司马醉儿了吗？
萧成欢避开妇人的视线，默默地垂头，拿了筷子去挑面。
正准备开吃，忽听门外院中传来一阵叫嚷声。“贺春？贺春？给老子出来。”
瞧这气势，委实不像是什么走亲访友的，倒更像是寻仇的！
只是，这贺春不是跟人跑了，怎么还有人上门来找贺春？萧成欢心中疑惑。不由自主看向了对面的妇人，岂实那妇人竟是比他还要茫然。
这妇人怀着孕，丈夫又跟人跑了，也委实不易。他得她照料，这份情总是要还的。今日有他在此，断不能让这妇人被人再欺负了去。
正想着，突听哐当一声，大门被撞开。
萧成欢一惊，猛然站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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