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翰墨小说网 > 边山寒[种田] > 第147章 第 147 章
 
因为惦记着回家, 天还黑着,屋里的人都起来了,李青文也跟着一起, 然后他发现角落里绑着个人。

那人也不叫,还在努力的点头冲他打招呼。

“这、这是咋回事?”李青文一边套衣服,一边看着这个陌生的人。

“昨天鬼鬼祟祟想要偷东西, 被你江大哥逮着了。”

李青瑞说着,把那人的身上的绳子松开, “有手有脚的, 以后快干点正事吧。”

那人点头如捣蒜,他嘴里的东西早就被舌头顶掉了, “谢、谢谢李大哥。”

“你认识我?”李青瑞一脸意外。

“认得,认得。”那人站起来,活动手脚,“亏得你们带路, 我们才能从并州走到这里。”

因为江淙并没有绑紧绳子,这人没受太多罪,一个晚上过去,该害怕的也害怕完了, 男人弯着腰扇了自己几下, 道:“我不知道是你们,只知道船上搬下来不少东西, 就、就是过来瞅瞅,您大人有大量, 就绕过我一回……”

外头的人把东西都绑好了, 给马弄水喝, 然后进来啃干粮。

听这人竟然是一同逃荒来的, 大家伙对他的厌恶倒是稍微少了些,见他盯着人吃东西咽口水,李青顺掰给他一块干粮,道:“人家小孩子都去海边寻吃的,你咋就干这种缺德事?”

男人一边唯唯点头道谢,一边大口的吃着干粮,道:“吃不饱啊,捡一桶也没几两肉,冻伤了不要紧,碰了水,一吹风,发热可就要命了……”

这一冬天,有多少人都是发热没的,他可不想这样丢了性命。

竟然不否认自己偷偷摸摸的举动,李青文觉得这人也是挺厉害的。

这人是个顺杆爬的,见李青瑞他们面色缓和,便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,说以后再也不敢了,想要一起去边城讨生活,求他们带上自己。

如果别的人这样哀求,李青瑞可能就点头了,但这人想偷摸他们的货物,怕他去边城祸害村子人,李青瑞不同意他跟着,只留了一袋干粮,让他以后走正道,要不然以后就不客气了。

周丰年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,在船上住的就不舒服,临肃过这一晚上也浑身难受,甚至都没怎合眼,他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,眼下一片青色,反过来催大家伙早点出发,早点到边城。

李青宏他们几个没回来,多出来几副马匹和爬犁,原本想要系在爬犁木头上跟着走就行了,京城的客人对爬犁十分感兴趣,他们想试试,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。

陈文在这里等了几个月,并没有闲着,自己下海弄了些东西,也跟这里的人换了许多,回去的时候爬犁装的满满的。

天边刚露出一线光亮,周丰年没有打扰临肃的官员,只跟他们的官兵交代几句,一行人便往北出发了。

他们走了以后,船老大把东西送去李雯雯家,三口人既高兴又觉得内疚,又得了人家的东西,都没留他们吃口饭。

很快,天亮了,到海边寻吃的人便看到了那艘大船。

待陈山海等人听到信儿,跑到岸边时,却发现船是空的,上面的人昨天晚上到,今天一早就离开了。

再次没追上人,他们都快气死了,原地把脚跺麻,也没有办法。

李青文顶替大哥去赶爬犁,方氏娘三个坐在上面,身上裹紧毛皮子,看着地上的厚雪,惊奇不已,竟然能下这大的雪,这、这真的能化掉吗?

现在这个月份,洪州都已经热了,这里还冻的厉害。

陈文和周从信还有李青瑞等人说话,才知道京城竟然改天换日了,也替他们捏了把汗,好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,要不然可就太倒霉了。

他们在前头走,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,早上李青瑞不同意带着的人此时沿着爬犁的印子走着,他身上的衣服可不咋厚,歇着的时候,李青文往后看了一眼,感觉这人可能半路都坚持不到。

李青瑞看了也皱眉,他把话都说明白了,这人还是想去,这路是谁都能走的,他也不能将人赶回去。

再出发时,李青文频频回头,江淙把他的脑袋板回来,问道:“你想跟他一起走?”

看着江淙没甚么温度的眼神,李青文脑袋摇的利索极了。

第一晚上宿在雪里时,方氏还以为会冻个半死,没想到躺在睡袋里,竟然还很暖和。

所有人安顿好后,李青瑞举着火把去后面,看到那人躺在雪窝子里,忍不住叹口气,“你这睡一晚上得冻死。”

那人的鼻水流到嘴巴上,都冻住了,拉着李青瑞的胳膊,求他让自己去边城,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偷偷摸摸的事情。

李青瑞很犹豫,他不想看着人死在眼前,又觉得这是个麻烦。

李青文在帐篷里的火堆旁烤手,江淙因为要值后半夜,已经闭眼睡着了,李青文回去时,发现他竟然睡的单人睡袋,这睡袋只能钻一个人。

李青文只好爬到大哥的被窝里。

睡醒后继续赶路,京城新来的那几个人边走便看向四周,他们第一次来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,真真的除了雪啥也没有。

李青瑞跟弟弟睡了几个晚上,他比李青文还纳闷呢,问道:“你咋不跟你江大哥睡了,不是说他被窝更暖和?”

大哥的记性真好啊,李青文窝在睡袋里装死,他好几年前说的话,竟然还记到现在,这可不是件好事,也就是说,船上那件事,他可能还记着……

李青瑞确实还记得船上的事,还以为李青文面皮薄,怕再出甚状况,所以才不敢跟江淙睡,笑着踢了踢弟弟的屁股。

脸皮这么薄,这要娶了媳妇,还不敢上炕了?

李青文誓将装死装到底,心里却是愤愤的,刚睁眼时,他几个哥哥对他可是护着的紧,这两年个个乐忠于逗他……

李青文腹诽的不是没有道理,从前他不懂事,傻呆呆的,家里人怕他受欺负,可不是得护的严严实实的。后来他好了,活蹦乱跳,天天精神的像只小牛犊,当哥哥的的那点坏心思也都冒出来了。

都是一样的睡袋,李青文就是觉得这个没有那么热乎,所以他白天的时候把江淙的单人睡袋给叠起来,扯出来双人的。

结果睡觉的时候,江淙整个晚上都在值夜……

李青文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,江淙扛着一个冻昏过去的人回来了,这个叫赵小五的也是硬气,跟了这么多天。

当然他能撑这些天,也是因为李青瑞给了吃的和皮褥子,要不然早就被冻成冰棍了。

李青文蹲在地上,看江淙使劲用雪给那人擦身上,记起了揉伤时的痛,脚腕子就忍不住抖了一下。

赵小五醒了之后,再次哀求他们收留。

李青瑞看江淙,江淙面无表情的道:“再让我抓到你偷摸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
赵小五连连应是,李青文给他盛了一碗热汤,赵小五一边哆嗦一边喝,他现在里头外面都是凉的,还以为活不了了。

再往北走时,他们面前横着一道又宽又深的雪沟,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,此时却横亘在他们的路上。

土沟是水冲的,这道雪沟就是风吹出来的。

看到这个沟,李青文想起去年这个时候,他们带人去边城时遇到的那场特大暴风雪,那场毫无征兆的暴风雪吹掉了他们的人好几个耳朵和手指脚趾,真是血一般的印象深刻。

还以为只是百年难遇的灾难,没想到再次出现了。

李青文不由得打了个激灵。

江淙和李青瑞的神情也很凝重,他们没急着下去,先和陈文去四周探了探。

扒开后来吹上的雪,露出冻土上有着一道道痕迹,可想而知这风是多么的可怕。

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刮风的时候,他们避开了。

过雪沟的时候,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因为风吹出来的雪凛子太深了,人掉下去脑袋都露不出来,马根本不可能走的动。

而且这雪凛子又宽又厚,用铁锨铲雪得累死,没办法,陈文和江淙骑马去探路,终是找到了一处稍微薄点的地方,但是也得用人铲雪才能走,要不甭想过去。

这下可得动力气了。

好再他们怕路上遇到啥事,带了不少铁锨,一人抄上一把,甩起膀子干了起来。

李青文干了一个时辰,身上出汗了,他想摘掉帽子,又被江淙给扣上了,“戴着。”

这么冷的天把带着汗的脑袋露出来,可不是得冻出个好歹来。

李青文到底也没摘下来。

看到周丰年也跟这一起干活,京城来的几个人都惊讶了,听闻这周公子身骄肉贵,这、这都自己动上手了?

其实周丰年也懒得受累,只是想早点躺炕上歇着罢了。

铲出一条小路,爬犁堪堪能过,大家到了雪沟的沟底,看到两侧耸立的高高雪层,才发觉,这雪堆的可真是厚。

当然,上沟的时候,他们少不得又挖一通。

李青文出汗吹了风,到底还是冻到了,眼泪鼻涕一起流,十分痛苦。

他不是一个人,蒋家俩小子,还有李青石也倒下了。

他们三个鼻子都堵住,流不出鼻涕更难受。

随身带着药,煮一罐子,四个人不多不少,一人一碗黑药汤子。

只是喝了一碗药,却感觉全身被药味浸透了,李青文吐着发苦的舌头回到帐篷,被江淙塞到睡袋里。

江淙要进来时,李青文却推开他,捂紧睡袋,“我自己一个人睡。”

江淙看着他,脸颊白中带粉,眼角有些湿,鼻头上有擦出来的一块淡红色,时不时抽动一下,看上去可怜兮兮的,眼睛都睁不开了,还在让自己离远点。

李青文迷迷糊糊的,并没有看到他江大哥的脸上神情,费力的翕动肿胀的喉咙,小声道:“会、会把病、病气传给你……”

他嘟囔完,江淙站着没动,看他闭上了眼睛了,才俯身,凑到他的耳边,“要不要跟江大哥一起睡?”

几乎已经陷入睡梦中的人无意识的“嗯”了一声,江淙便脱衣服躺进了睡袋中。

李青瑞回来时,摸了摸弟弟脑袋,感觉不是很热,又看有江淙照料,一头扎到被窝里,这两天累的骨头都疼。

李青文还以为是跟大哥一起睡,自觉滚到一边,江淙将他拉回来,他还没甚力气的挣扎了一下,嘴里说了两句话,也不知道是啥。

江淙小声问他,“你那件貂皮衣哪去了?”

正努力入睡被骚扰的人拧着眉,吐了一口热气,哼哼道:“卖了,换银子……弓……”

“摔了脚那日梦到了什么?”江淙贴着他的耳朵,轻声言语。

原本跟乌龟一般慢吞吞的人一下捂住了身前那处,皱着脸,十分清楚的说了一句,“不给摸!”

江淙看着他,许久,将头埋进李青文的头发里,说了两句话。

身边的气息太熟悉了,李青文僵着的身子慢慢松开。

夜里的风大了,先是呜咽着,而后呼啸而过,几顶帐篷在风雪中摇摇晃晃,显得格外的脆弱,不堪一击。

李青文再醒来时,脑袋和嗓子都不疼了,只有鼻涕还有点,周瑶在他的心目中的形象立刻又高大了几分。

穿衣服时,他发觉里衣短了,眨着眼睛,欣喜的道:“我长个了!”

这药真没白吃,就一个晚上,不但病好了,还有这等神奇功效,李青文顿时觉得周瑶在脑袋里闪闪发光,神医的金光还有银子的白闪闪。

江淙正在烧火煮粥,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,道:“你半夜出汗把衣服弄湿了,我给你换了一身。”

李青瑞哈哈大笑,过来摸摸他的脑袋,看着他淌出来的鼻涕,颇为嫌弃的躲了一下,“不会烧傻了吧?”

李青文像是被挖了根的苗,委顿在睡袋里,无力舒展四片叶子。

虽然没有一夜长高,但是李青文确实好了大半,另外三个人还在用单个鼻孔吸气,他已经呼噜呼噜吃下去两大碗粥了。

方氏拍了拍李青文的肩膀,高兴道:“多吃点,吃的多,百病不近身。”

本来以为过了这道雪沟就能一路顺畅了,结果他们走了没多远,又遇到了一个。

这道沟比第一道要小一些,但也要挖,这次江淙没让李青文动手,他们费了大半天功夫才过去了。

方氏也去赶爬犁,让刚挖雪的躺着歇歇,这些马都很老实,不用太费神的驱赶。

快到密林时,又遇到了第三道雪沟,但是这次不用他们动手,在这迎接他们的人早就挖好了。

远远的看到雪地里有些黑点,本来以为是树,走近些才看到是人,个个穿着厚重的皮衣,脸也包的严实,一点面目都没露在外头。

陈文在前面开路,还在打量呢,就听到对面的人喊了一声,“可是陈大人和江淙?”

陈文应了一声,那些人拔腿就往这边跑,前面那个跑的急了,险些摔倒,他身后的人闷笑不止。

江淙看了看牵着缰绳的方氏,没有开口,只是离爬犁远了些。

迎面的人掠过前头的车,喊了周丰年一声大人。

周丰年这一声“嗯”还没出口,人已经走了,他不禁笑了。

来接应的头也不回的往后走,一边走一边看着爬犁上的人,待走到方氏跟前时,靠近问道:“西江府蒋家的人?”

方氏早就听说这附近有驿站,有人驻扎,而且还是蒋立平他们盖的,听这人隔着皮子说话有一点点耳熟,便以为是跟着江淙他们一起发配来的老乡,喜道:“是啊,你是哪位兄弟……”

她还没说完,问话的人将她拉下爬犁,伸手便抱。

方氏吓的刚要叫,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,“孩子他娘,这一道可是累坏你了!”

听到男人的声音,方氏惊吓变成了惊喜,眼泪一瞬便落了下来。

“别哭,眼泪冻成冰扎眼疼。”蒋立平把她脸上的雪镜摘下来,抹去眼泪,盯着媳妇的半张脸看,然后又带上,“再往前走走就能歇着了。”

蒋家的俩小子正难受呢,愣愣的看着一个陌生人抱着娘,然后跳下车,因为发热而脑袋胀着,落地就扑在雪地。

方氏一看俩儿子掉进雪中,赶紧去拉,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着,“儿子,儿子,这是你爹,快叫爹……”

蒋家俩小子愣住了。

李青文没认出蒋立平来,但也猜到了,大雪天的跑到外头来跑,定然是心急想要早些看到人。

方氏下车后,他就过来牵着马,也没出声打扰这一家人团聚。

过了第三道沟,他们停在驿站,却发现出来的大都是些不认识的面孔。

不,仔细看的话,也是有几分熟悉的,这里的是那年夏天跟他们从拢北城往边城走的钱家人,男女老少都有。

这些人不在边城咋在这个驿站?

忙着卸东西,李青文没想太多,把一匹匹马牵进马棚,找扫帚扫掉它们头上和身上以及蹄子上的雪,然后再把雪扫出去,省得在马棚里化了,弄的这一滩,那一滩的水,马躺着或者站着睡觉都不舒服。

弄完雪,李青文再把马槽里的脏东西扫到一边,然后去找草料。

他来过这里,并不陌生,拿着筐去到西边的仓房,打开门,一阵尘土飞扬过后,就看到里面堆着的干草料。

李青文蹲在地上装草料,突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,刚转头,就看到一个人踏进仓房,随手还把门给关上了。

装草料和粮食的仓房最怕湿,不装窗户,门一关,里面漆黑一片。

李青文摸到旁边的叉子,问道:“谁?”

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来,“你还有脸问我是谁,你把那个贱女人弄到哪里去了?!”

质问中带着明显的愤恨,李青文掂了掂叉子,道:“我都不知道你是谁,更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,别胡乱冤枉人!”

“小猪狗,还敢嘴硬不承认!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跟着你们一群男人出去,就再也没回来,你个龟儿子敢做不敢认!”

听到男人的骂,李青文皱着眉,“你说林秀芸?”

“你想起来了!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忘记她的滋味……”男人说话极快,一边说一边用脚往李青文身上踢草料,咬牙切齿的骂道:“奸夫□□,都不是好东西,都该死!”

门口的草料都是筛过的,大都是土,他这一扬,李青文眼睛进土,疼的厉害,

知道林秀芸的悲惨遭遇后,李青文就对钱家人十分厌恶,现在被这个把媳妇送出去的狗东西骂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拿着叉子就戳过去,“你才是鳖孙,你个孬种,我要是林秀芸,我走之前也得戳你几刀解恨!”

钱玉坤被铁叉子扎疼,把门口摞着的筐和袋子往李青文身上砸,“我要一个个的杀了你们!”

这个“杀”字刚出口,门从外面被一脚踢开,钱玉坤站在门口被砸个正着,扑倒在地上。

李青文瞅见光亮了,立刻流着眼泪,踩着钱玉坤的身体往外跑,看到外头站在的江淙,他又放心的折回去,对着挣扎的钱玉坤的裆部就是一记重踢。

钱玉坤痛苦的□□着,身子蜷缩成了一团。

李青文拉着江淙就走,走到半道才想起来草料还没给马放,还要回去,江淙却把他带到马棚。

左眼里面还有东西,眼泪把李青文半张脸都给打湿了,江淙把他推在墙上,手托起下巴,“睁开眼睛。”

李青文左眼睫毛抖动着,慢慢张开,里面蓄着的眼泪又淌了下来。

眼睛的异物大都可以用眼泪冲出来,李青文希望眼泪流的更汹涌些。

他正憋眼泪呢,江淙一口气吹了过来,李青文只觉得好痒,咧嘴笑出了声。

江淙抓着他的下巴的力道重了几分,“被人关在黑屋子里面也不呼救,很好笑?”

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寒意,李青文立刻收住笑,老实道:“要不是怕闹出人命,我一叉子能给他扎吐血。”

他刚才是挨了几下,但有所顾忌,要是换个木棍,这个钱玉坤必定被他揍的满头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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