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，你怎么把爹的宝贝箱子搬出来了？”抱着张氏的秦大山一看林氏手里的箱子也有些奇怪。
“这是你爹这些年攒下来的铜钱，都在这里头的了。”
林氏的声音低软，此时更好似因为害怕而显得有些发颤：
“银锭子都被你爹另外藏起来了，娘也找不出。这铜钱箱子的钥匙他随身带着，娘这也没有。不过
不要紧，大山你把这箱子带上，等到了镇上，砸开就是。
里头大钱都多少，娘也算不清，但应该够给桂芳她请大夫了。”
“娘，爹要知道了该怎么办？”秦大山惊讶的都快说不出来话来了。
他这个娘的性子他最清楚了，平日里除了干活，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一句。
爹说什么，她就做什么。有时候底下的儿媳媳妇有了火气呛她几句她也不见得做声。今儿个却为了自己一家子把爹藏的死死的银钱箱子都给抱出来了。
“你别管，你爹那里有我呢，你把箱子收着。”
要说前头林氏的声量还有些发颤，想来做这件事时是怕急了的，可现在却又好似硬气了不少，咬着压道：
“几十年的两口子了，你爹不敢把我怎么样。你妹子一个人在镇上闯荡也不容易，有了这些银钱你也好宽裕些。”
说罢林氏转而又去看秦五丫，原是想嘱咐几句的，可最终却什么也说出来。
秦五丫的鼻头发酸，却不自觉的撇过脸去，不去看林氏：
“婶子要抱着孩子，二哥要抱着二嫂子，我是不会替你拿箱子的，你让若真心想帮忙就抱着箱子与我们一道走吧。”
“什么？”
林氏一愣，随即一张破败愁苦的脸上却不自觉的挂起了暖色和欣喜：
“五丫头，你刚刚说什么？”
“我让你抱着箱子和我们一起走。”
秦五丫有时候会想，像林氏这样性子的人其实是不值得同情的，可怜之必有可恨之处，她自己都不为自己争取，她又何须多费心神去管？
这话说过是说过，可林氏真要到了眼前，秦五丫才堪堪冻硬了的心肠却又忍不住软了几分：
“马车虽不大，只多加个人却还挤的下。”
“丫头，你不怪娘了？”
林氏抱着箱子的手颤了颤，一双写近苍老苦楚的眸子止不住的落泪：
“丫头，是为娘的对不起你。你不怪娘了，娘心里头就安生了。你快带着你二哥和桂芳走吧，娘不能再拖累你们了。”
“什么拖不拖累的。”
秦五丫紧咬着下唇，一手抚在心口，压下因心绪拨动，而过于起伏的胸膛：
“二哥是男子，婶子她也不能跟着我们去镇上，你若不跟着去，到时候二嫂和孩子谁来照看？”
秦五丫的话显然戳中了林氏的担忧，使得林氏的心思动了动，犹豫不定。
自从桂芳她生产后，两个孩子便都是由自己帮着带的，特别是阿宝才出生几天的功夫本是连风都见不来的，又怎么能离的了人。
可如真叫她跟着一道去家里头的事又要怎么办。王大花是个惯会多懒的，她这一头，一家老小的饭要谁做，衣服要谁洗。
林氏的犹豫里，正媳妇看着眼里也不由心急：
“大山他娘，你就听五丫一句跟着去镇上吧，我倒是想去帮忙，可我家里头还有两个不省心的要照看呢，不能跟着一道去了。
桂芳她身子不好，小宝又是个没足月的，你不跟着过去，让五丫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照看。”
“可”听了里正媳妇的话，林氏就更加拿不定注意了：“可家里头没个人怎么成。”
前头秦五丫还不确定林氏是不是会跟着自己去镇上，毕竟林氏的性子虽然软弱，可有时候行事却是她最摸不透的。
只如今这话一出口，秦五丫却只是大林氏是动了心的，只需再添一把火就成。
“家里头怎么没人了，大嫂不是在？大嫂是长媳，想必收拾家里，伺候公婆都是拿手的，娘若是跟着我们一道走了，大嫂还能少伺候一个人，她定然乐意的很。”
说罢秦五丫冷笑着看了看王大花道：“大嫂你说是不是？”
王大花被秦大山打的不敢吱声，可在看到林氏抱着老头子的钱箱子出来时已经有些忍不住了。
本来按照王大花的心思，是想着干脆让林氏现在就把箱子给砸了，好一家一半的分掉的。没道理老头子收着的钱箱子只分给二房一家的。
说不准里头还有不少是她家大壮在镇上打工得来的银钱，再说了她家是大方，照道理还得多分一笔才对。
别说张氏动了分家的心思，其实王大花又何尝没动过这种心思。
她虽然懒却也不傻，知道这家一日由老头子把持着，她和她女儿就一日过不了好日子，倒不如干脆就着今日分了银钱各过各的去。
二房一家能去镇上，她家说不准也能，照着王大花的心思，老头子这十几年省吃俭用死抠活抠的一定攒下了不少家当，就是银锭子被另外藏起来了又怎么样，这么大一个钱箱子，怕是光铜板也不少了吧。
就在王大花动着心思，怎么让林氏把钱分了的时候，却忽然听到了秦五丫开口。
王大花先是一愣，随后却忽然心思转了转，忙笑着讨好道：
“娘，五丫妹子说的对。你就跟着大山去照顾大山媳妇去。家里头没事，我顾的过来。就是我家小花最亲你了，怕是离不开你，要不然你带着她一道走？”
前两次秦五丫回村的两次，王大花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，只那时她还看不准。
可这一回秦五丫再回来，王大花哪里还会不明白的。这老秦家从前的贱丫头不一样了，肯定是发达了。现在跟了过去，摆明了是要过好日子的。
王大花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也跟着走，可她又不傻，知道秦五丫看她不顺眼，这才撺着林氏能带着她闺女一道跟过去。
有林氏帮衬着，她闺女少不得能跟着好吃好喝。
到时候再等个把月她就和她家大壮一起去镇上看寻去。她看自己女儿，那贱丫头总不好拦着吧，到时候还不得让她夫妻俩也跟着住进去了。
王大花这如意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，可秦五丫又怎么可能如了她的意思，不由寒了寒脸冷笑道：
“大嫂真是会开玩笑，你闺女才多大，就知道了和谁亲和谁又不亲了？
在说，你闺女还没出奶吧，由着我们领回去，你也不怕她饿死。”
“你你怎么说话的。”
王大花虽然平日里为人很不是个东西，可有一点却要比秦老汉好太多了。
虽然因为生了个闺女让王大花在老秦家丢了不少脸面和威风，可这到底是她十月怀胎剩下了的亲骨肉，王大花哪有不心疼的道理。
刚才算计秦五丫，王大花自己想跟着去是一点，可更多的也是想着闺女由她奶带着能吃好住好，不用在老秦家受气。
秦五丫一句‘你也不怕她饿死’算是戳到了王大花痛楚。
前头秦老汉一心盼着王大花肚子里是个带把的，所以才好吃好喝供着她，她耍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可如今她生了个闺女，老/二家的虽然短命可着实是生了个儿子，这让王大花也不由跟着害怕起来了。
秦老汉是怎么把他三个亲闺女给卖了的，别人不清楚，王大花还不清楚，她是真怕了继续在老秦家待下去，万一那老头子那天看不顺眼了真把她闺女也给卖了。
这才再看到秦五丫时，忍住了将事情闹大分钱的念头，就是为了让秦五丫也能将她闺女带走。
当然王大花可不相信秦五丫说没办法养她闺女的话。老/二家那个现在就是个活死人，根本出不来奶水。
他家小宝想要养活还不得另找了奶娘来喂，喂一个是喂，喂两个也是喂。有孩子她奶在，还能饿死她家闺女不成。
等等！奶孩子？
忽然王大花眼里头精光一闪，随后脸色又堆砌了谄媚的笑：
“要不然我也跟着一道去，我奶水多，奶了我家小花还能绑着奶了老/二家小宝。”
“噗！”王大花的话倒是让秦五丫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她倒是会盘，若是她真有心要奶两个孩子，至于让一个出事还不足十余天的孩子喝米汤熬着吗？
更何况只要出的起银子，哪里找不到奶娘来？在清水镇请一个绑着奶孩子的奶娘一个月五十个大钱足以，若真是让王大花去奶，照着她像硕鼠似的脾性，秦五丫有多数家底还不得被她都败光了。
不过这话秦五丫可懒得和王大花说，她只看着林氏道：
“老头子有手有脚，身子骨和他的脾气一样硬，没了你照看，难不成还会活不下去了？至于你大孙女，自有她娘照看着。娘，你刚才也听到了，大嫂可说了她奶水足的很。”
“娘，你就跟着一道走吧。桂芳还有小宝离不开人照看。”
说话的是秦大山，看着林氏为了他们一家子拿了老头子的钱箱子出来，秦大山说不动容显然是假的。
说来还是秦五丫之前的那句‘是真孝顺还是没了胆气’，隐隐点醒了秦大山，让秦大山意识到了自己夫妻俩这几年对老娘确实不好。此时再看林氏为了他们拿着银钱箱子出来，心里就更成出了几分愧疚。
秦大山最明白老头子的脾气，只怕今日这银钱箱子他们是带走还是留下，等老头子回来后知道这事都不会让林氏好过。也正是因为这个秦大山才想着劝林氏一道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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